写个故事送给睡着的你 【更新至3月19日】

卞先生認識阮先生是在網絡上,新潮社會的一見鍾情,都山重水復,一程一程的。那許多的交友軟件,總有兩個人寂寞的顏色一致,縱便不是見字如面,也好把那感情徒然填入空虛裏。卞先生比阮先生小四歲,年紀小卻也事業有成,他們這種人除非自己獨立,否則也難逃父母之命,可他也才二十五歲,尚且可以玩樂。

卞先生第一次去見阮先生沒有開車,他知道要喝酒,因為阮先生愛喝酒,最喜歡元好問的一句“且酩酊”的詞句,見了面才知道,他的豪放也竟然是可愛而溫婉的。卞先生沒見到阮先生之前就已經很喜歡他了,彼此見過照片也視頻過,故也並不尷尬。二十九歲的阮一張娃娃臉,輕彎的眉毛下是一雙鳳眼,看起來總是在笑。卞先生也知道,是個gay就難免幾分女氣,說得好聽是女氣,不好聽不就是矯情造作嘛。他也不是認為女氣就是矯情,祇是那鼓子女氣在男人身上就總讓他不舒服。可是阮先生沒讓他這麼覺得,他雖然並不覺得見他有任何一絲的尷尬,卻完全始終是緊張的,甚至到了難堪的地步。

阮先生幾乎到了而立,卻完全不符合而立的任何一項指標,雖性格沖淡,可就是這樣的人才做得出瘋狂不計後果的事。出櫃這麼多年,老阮先生早就原諒他了,他倒不,仍舊在外一個人。書吧開着也是甩手掌櫃,入了錢倒並不亂來,只喜歡隨處跑,他笑說自己是旅遊人生,旅遊生人。

回去是卞先生送的阮先生,的士後座微醺的阮先生右手抓住卞先生的手,后來卞先生回憶說,他對自己就好像一對戀愛多年的情侶,讓他又羞又怕又悔又喜。羞的是初次見面的大膽,怕的是的士司機後視鏡裏的眼神掃過,悔的是沒有早認識這個大自己四歲的男人,喜的是他對他成熟的依賴感。

下了的士還要走一段距離,下了雨,阮先生執意不要被送了,年輕的人不肯,又不是下刀子。“你的西服臟了我不替你洗的!”“臟就臟了,都是拿去乾洗,你估計也只會洗襪子吧?”“哈哈哈,竟然叫你猜到了,對了,這把傘你回去撐吧。”“嗯好吧”

  阮先生知道下雨天留客的事,可就是不願提起讓卞先生進去坐坐的話,太曖昧了,第一次見面,搞得好像要和他做愛了似的,這一把傘,也已經是一個意思了。要它是一個屋簷,他們都孤男寡男共處一室了,想到這裡又是不禁。看到他笑了,卞先生也樂。

繁体字看得我蛋疼。。。。果然叔是个比较简单的男子

回忆录吗,哈哈,期待后续:onion_12:

第三次見面是阮先生主動提出的,下午卞先生還沒下班就收到他的短信,之前有微信過來,祇是他沒有登入。內容祇是幾個沒有感情色彩的字,一起逛街吧。收到短信卞先生就坐不住了,恨不得天下的時鐘都飛起來,倉促過這二三個小時,像迫不及待下課的學生,每個發根都是躁動的。

見面是在阮先生指點他找到的頗為偏僻的步行街頭,臨冬的傍晚吹起冷風,卞先生在身上加了件呢子衣沖出來的,一路被四十分鐘的車程也折磨得要死。停車找到他,聽到阮先生是步行過來的,他倒很歉疚,手裏拿著兩杯咖啡,依舊帶着清淺的笑遞給他。

“我剛買的,喝吧小鬼,不知道你喜不喜歡。”並不是問句的口氣,淡淡的,像是命令,喜不喜歡都要喜歡,不喜歡也要飲盡。

“只要是咖啡我就喜歡,嘻嘻”卞先生早就習慣了應付人的一套,不知覺就把阮先生當成了普通人,說出口又後悔了,怕他生氣,以為自己有不該有的世故。

“你有我沒有的成熟,我卻還叫你小鬼,哈哈哈”阮先生被自己逗樂了,他其實真的並不在意在卞先生眼裡他是一個平常人,而立之年也並不是一無所立,他深諳人情,懂得人之喜樂苦愁悲憂,卞先生會有那樣的反應他並不怪他。他就是一個普通人。

阮先生帶卞先生去了這城郊的一條小吃街,雖偏僻卻仍舊擠擠挨挨人頭攢動,小吃攤一家連着另一家,有面有米,有肉有菜,他扥住卞先生的手,又自顧往前走,停在賣牛奶醪糟的攤位前。人太多,他不奢望排得到隊,站在一旁向卞先生介紹這東西的源遠流長,以及好吃程度。他突然變得話多起來,一條小吃街來回走了兩遍,人流依舊壅塞,陌生人一個一個就這樣身體挨湊着並不覺得困擾,這也是他們來這裡的另一個理由。

阮先生帶他吃了炒米粉,辣死了,簡直是黑暗料理,可對面的人吃得津津有味,他也就不顧形象起來。冬天的牛奶醪糟攤子到很晚顧客才變得少了一些,這時候阮先生卻執意要去喝一碗了,他去買小海鮮,將卞先生推在隊伍後面,逆流而去了。回來時兩人一起仍舊等了四五個才到他們,手裏的東西都吃了一半,卞先生傻乎乎地還想去再買,阮先生攔下來,說不吃了,一會兒還有別的地方去。

喝完牛奶,阮先生依舊拉起他的手來,在人群中擠攘,向他說的目的地去了。年輕的卞先生被一個男人牽著手,盡然害起羞來,他自己雖不介意,對那許多的眼光卻總有些不喜歡,他想得多的倒是阮先生,想著不知他是外強中乾故意要在人群裡顯示自己的勇敢,還是真的不在乎外人並不是真的在意卻又似有含義的目光,他就好奇又可憐他。其實自己也是這樣,常把自卑美化成爲自信,也許世上的同志都是這樣吧,又有那一份不願承認的驕傲。

阮先生帶他去到一個小廣場,已經離火車站很接近了,來往的人中間或看見背著大包,拉著箱子的人,有行色匆匆的,也有不緊不慢談笑風生的,來去集散都是生活裡的一個節點,或哭或笑都是緣分。廣場上有跳舞的老年人,一大幫中老年婦女跟著節奏踩著步子舞着手臂扭動身軀,停下來看看,有的隊伍中還有個別男同胞。他們動作生疏得多,熱情得多,天氣冷浚,歡樂沒有高潮。

廣場角落裡有人聚在一起,卞先生走近才看清,是露天的KTV,排隊唱歌,四塊錢唱一首,十塊錢可以連唱三首。

“我喜歡看他們唱歌,卞先生!是邊看邊聽,主要還是看,也帶你看看。”這句話,阮先生說得倒很有感情色彩,完全是一副小朋友介紹玩具的樣子,希望對方也喜歡。

當晚很巧,一個少年連唱六首,旁邊的聽眾觀眾直說他是麥霸,爭著給他鼓掌。他唱的都是粵語歌,有老歌也有新歌,從謝霆鋒到張學友,再來是陳奕迅和譚詠麟。那些歌唱起來都很吃力,尤其是陳奕迅的一首浮誇,少年有幾個高音總算沒有唱上去,旁人也替他鼓勁加油。

倒是卞先生,沈浸在歌詞裡,浮想聯翩了,聽完歌曲,阮先生搗搗他,說回去了。

回去的路上阮先生話變得很多,說自己喜歡剛才那樣的市儈和與陌生人的親近,這可以讓他看到人作為人的共性和個性,生活的樣子就在斤斤計較裏,平凡人的快意恩仇,是真實而刺激的,雖然他們不自知這一份樂趣,可對於他這個觀眾聽眾來說,就像是講故事。卞先生不是附和,也幾乎是出自內心地說,自己也覺得這一種俗是平易近人且溫暖的,陌生也是一種值得珍惜的人際交往。

當晚兩人的性事激烈而快樂,他們像新婚的夫婦,彼此需要,彼此珍惜。這樣,快樂就是難免的,性愛像飲酒,都是今朝醉今朝,明朝復醒顧明朝。可卞先生不知道,這一種狀態,算不算得上是阮先生對他的一種接納。他的態度,時常讓他恍惚,他對他祇是身體的接受和需要,即便這麼想,他也是幫他掖下被子,關燈睡了。

淡淡的感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