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次练习

四人间寝室一片死寂,被窝透出的微光却证明无人沉睡。我紧握手机,大拇指贴在开锁键上,身上微热,渗出汗。我能想象接下来发生的事:解锁,点击发送。动作很简单,其结果却如盘旋在天花板的黑暗,将一切可能性吸纳其中,遁形其中,让人无法猜测。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,睡意全消。我打开手机,再次读这段话,有些词依然刺眼,眼神刚触及就打滑似的离开。
“没错,我是个基佬。上次团搓时还在想,要是抽到我被你们问感情状况,该怎么回答。没想到今天就成了我对这个团的出柜日。嗯,生活继续。”
我也想过,就这么发出去吧,一切都交给明天吧,至少现在的我,正在苦苦哀求睡眠。但我深知这不负责任之举,只是将胸中恶兽击昏,不考虑它醒来时七倍于我的鲁莽的报复。我便开始喋喋不休,为这段话中每个字寻找正当性,以说服自己,或者说安慰自己。但讨好自己只是徒劳,紧握的手机好像借了我的恼火,开始发烫。我像发烧时一样,隐约有些神志不清,也许是睡意突然拜访,也许是思考过度。被窝是个冰凉的地狱,寂静无声,却用沉默一点一点攻击耳膜,尖锐的鸣叫袭来。我突然想,为何把自己逼进这个刑室,我明明可以安然生活,让今天同昨天和明天一样呈现,为何把自己逼近这条死胡同。睡吧,睡吧,冒险和我是陌生人。
我逃入温暖的黑暗。不知过了多久,好像看到柯姐——也就是下任团长——给我点了赞。不安把我拽醒。我盯着前方的黑暗。我经常做这种梦:每次睡前在社交网站上发了什么能震动全世界的话,十有八九会梦到“某某某某某某、某某、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等23人觉得很赞”,或谁给我评论,我们开始侃天侃地。我从来都像忠实于主人的狗一样忠实于我的梦境,即使醒来也宁可相信梦中所见。打开手机,双眼被光晃得黑一阵白一阵的,屏幕上还是那段没发出去的话。从心里涌起一股气恼,大概涌到喉咙就停了。我在床上转了几圈,裹紧被子,床吱嘎响。我突然恶狠狠点击发送,恐惧像花一样绽放、死亡、腐烂。胸中是报复后心满意足的快意,嘴角上甚至挂着病态的微笑,再次闭眼。又突然想到什么,再点亮屏幕,看了一眼时间,一点二十。我终于没有任何遗憾地睡去。
这件事好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,醒来后我并没有许多人给我点赞的印象。但我也明白起床第一件事是什么,打开朋友圈,没有新消息,只多了几条赶早课的人的胡言乱语,睡前出的柜没还被刷得太落后于时代。柯姐发了张照片,是她抄的歌词,“我们说改变世界,却被世界改变,记得你要我提醒,别改变太多”。说实话,字挺丑的。从中推知,她看到我出柜,什么都没说,一个赞都不给我。我有些恼火,好像演了一场精彩的话剧却没听到掌声。其实比起恼火我更应该担忧:这个柜,我出得正确吗?我有必要向他们主动袒露长年被隐藏的一部分我吗?我昨晚辗转反侧无法成眠,竟然只是为了夜里醒来,在迷糊中出柜!想删掉那条,但已看到的人,比如柯姐(或许还有其他暗中看戏的人!)就差不多明白了我夜里冒险,白天抵赖的小偷行径,整个团也会分裂为“哈哈你个死给”和“你还是个直男”两大阵营,我今后要戴上更加精致的面具才能面对他们。
面对选择我常常犹豫,犹豫的结果是,我总是被迫选择其中一个“不太需要付出行动的选择”,到最后甚至连自己也相信,我当时做出的,毫无疑问,斩钉截铁,就是那个相对消极的选择。我最后还是把那条朋友圈保留了。那一天我刷朋友圈的频率达到有史以来最高,始终没发现有人对我出柜有反应。我像是被悬赏了人头,却迟迟不见有大刀来砍我。团的群依然是99条以上新消息。后来我鼓起勇气在群里和他们讨论,讨论依然无非是吃吃喝喝,团长请客,选了什么什么课,那个偶吧炒鸡帅等等。我的担忧没有实现,今天依然同昨天和明天一样呈现。两天之后,我就忘了这件事。

这是一次出柜练习和一次写作练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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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表情是笑里藏刀的意思吗

很有趣的文字:onion_34:

摸摸,狠狠摸摸

其实结果我挺满意的,出柜前后跟团里的人关系也没什么变化
而且说了是写作练习,有一部分虚构
感觉结尾收得有点突兀

自我意识过剩,快接受治疗

哈哈这个评价最靠谱,文风是浓浓的中二气息

重要的是 愉快的生活